1985年12月,裴艳玲以她的昆曲折子戏《夜奔》参加了当年举办的全国戏曲观摩汇演。闭幕式颁奖之前,河北省委宣传部已经得知了裴艳玲荣获了这次汇演中唯一的一个 “主演特等奖”,这个奖项列于一等奖之上。特派分管文艺的副部长周申明带队,带领几位同志,到北京去迎候裴艳玲凯旋。这次我也去了。于12月15日晚上,我们在人民大会堂小礼堂参加了闭幕式,观看了裴艳玲及其他获奖演员的精彩汇报演出。演出结束后,中宣部文艺局的一位领导悄悄问她说:“艳玲,这几年你的情况怎样?”艳玲说,省里换了几个领导,待我还不错。那人说:“过去有些人对你的那种压制实在是毫无道理的。”“现在好多了。”艳玲这样说着,我看到她眼眶里竟有些亮闪闪的。
后来,接连好几天,我为了撰写她的报告文学采访了她,详尽了解了她过去坎坷的人生遭遇。艳玲是河北肃宁人,戏剧世家。她从三四岁就跟着父亲学戏,5岁登台,9岁挑起了剧团的大梁。在她15岁之前,毛主席就三次观看了她的演出。可是在那极“左”时期政治运动频仍的日子里,她和她的家人吃尽了种种苦头。她的父亲为了让她广见世面,早日成才,就自掏腰包,常带上她到北京、天津、石家庄等地看名家的演出,还带她拜师学艺。为此,在反右派、反右倾的时日里,她的父亲常挨批判,受尽摧残。他们白天登台演戏,下台后就挨批判。有时,他们到农村演出,工作组就派人把大字报带着,走一个台口,就把大字报挂一个台口。
1962年搞整风时,有人给他们父女俩画了这样的漫画:一幅画的是,一条毒蛇盘在一棵小杨树上,舌头对着树根喷射着毒液,意指艳玲的父亲用名利思想毒害女儿;还有一幅画的是一个老头在树下使劲地摇树,是批判她父亲把艳玲当做摇钱树。到后来,剧团硬是毫无道理逼得父亲和艳玲分离,离开剧团回了农村老家。“文革”时,艳玲被迫回到老家,很长时间不能演戏。即使到了“文革”以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开过很久,她父亲因过去所谓的“问题”,也不给落实政策;艳玲被无理降低的工资,也得不到恢复。还有人仍然把她当成是只专不红的修正主义“黑尖子”,嫉妒她,排挤她,不让她登台演出……每当想到这些,艳玲都觉得心里很痛很痛,她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也被排挤回老家!
1982年,她终于兴高采烈地迎来了这一天——按照上级的要求,剧团要进行体制改革,实行承包,自负盈亏。在同志们的拥戴下,她领衔承包扛起了河北梆子剧院一团这面大旗!她向大家明确提出:“我们承包的目的是什么?八个字:振兴中国戏曲事业!”她明确提出承包要切记提高演出质量,要在三年内拿出一台在全国打得响的剧目!
三年过去了,这是辛辛苦苦不平凡的三年啊!大家做了剧团的主人,劲头十足,认真拍戏。下乡演出,第一年就收到了很好的经济效益。第二年他们回到省城编排新戏——因为,他们知道,排不出高质量的新戏,振兴戏曲就是一句空话!他们新编排的河北梆子古装戏《钟馗》终于上演了!裴艳玲扮演的钟馗,前半场是人,后半场是鬼。她饰演这个角色时吸收了多个剧种的表现形式,把自己的人生感悟和炽热情感融入到一招一式、每个眼神和每个细微动作之中,把这个人物表现得情真意切,人情味十足。这台戏在京城演出之后,如一股强劲的文艺旋风轰动了演出界!
一个月后又赴沪演出,第二天报纸就登出了《河北梆子一夜之间征服上海》的新闻,之后不久,裴艳玲又率团到香港参加首届中国地方戏曲展演,以精湛的表演艺术征服了香港观众……看了她的戏后,著名戏剧理论家吴祖光认为:裴艳玲演的戏,“可以说是前无古人”,著名剧作家曹禺先生看后说:“裴艳玲是国宝!” 许多人看了后都高兴地认为:“每次看了裴艳玲的演出,都觉得中国戏曲大有希望。”
每当回忆这三年剧团承包的日子时,艳玲说:“尽管这几年我身体感到很累,但是我的心情非常愉快,大家心齐,为了一个目标,共同使劲。”她把自己剧团演出的成功归功于改革开放这个好时代,她由衷地感谢这个时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