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调回头来说我自个儿吧。科班散了后,我不是在家学戏吗?这中间,也唱过些日子。到十七岁上,我倒仓了,只好在家歇着。
那时候我弟弟也上了台了。他叫李洪福,跟罗福山学过老旦,后来改唱老生,“傍”过马连良。
我在家吃闲饭,我母亲老拿话“刻薄”我:“十七岁你就倒仓了,吃你兄弟!吃到那儿算一站呢?”我一赌气跑了。跑出北京,找饭辙去。
山西、河南、保府(保定),我随我父亲演戏时都去过。这回,我先到保府,那儿没戏班;又到石门(石家庄),那儿没二黄班,就三个梆子班。我遇见了武花脸赫庆奎,他是梆子坐科,二黄、梆子两种班全能搭。他给我打了张车票,我又奔了彰德府。
彰德府,段颜春正在那儿唱呢。他是唱铜锤的,学刘永春。他挺热情,把我留下了。我们俩头天是《盗御马·连环套》,二天《落马湖》。不巧,这工夫他接了电报,他们老太太故去了。三天炮没打下来,他走了。我又没了依靠,混了一个来月又到了郑州。
唱武生的葛棣华正在郑州唱,他父亲是跟杨小楼齐名的大武生葛文玉。我傍了棣华些日子,攒了点酒钱又拜了葛文玉先生。连学能耐带有照应。
后来又在开封遇见刘奎官,他是花脸带武生。他岳父曹小山正起班,我去干了半年多,班又散了。我们受的人罪就甭提了。
接着,旦角李砚青起班,邀来了周慧芳,尽唱点半老半新的戏, 《杨乃武》呀,聊斋戏《庚娘》呀,我就傍着他,现学现唱。这么着又是半年多。
到了安徽寿州,见到当时河南最红的金牡丹(王琴仙),搭了他的班。唱着唱着,我一字不出了。眼睁着吃不了“开口饭”,又是万里他乡,怎么办呢?人家金牡丹不含胡,讲义气,不放我走。这样,我现学现唱,唱了有小两年的小花脸。
这以后,我去了南京,下关的百利公司叫我当管事,管派戏。没想到,派戏会派出大漏子,差点吃了官司。
百利公司有个武旦张宝芳,又叫张玉苹,是玉成班的学生。我派了他一出《取金陵》,戏码一出来,警察局就把我传去了,连喝斥带吓唬,问我:“为什么单派这出戏?”可这出戏为什么不能派呢?把我弄得莫名其妙。
局子里有个北京人,私下告诉我:“金陵就是南京,你跑这儿‘取金陵’来了,不是要造反吗?到这儿,这出戏得叫别的名儿,或是《赤福寿》,或是《凤姬公主》,或是《光复南京》。这是老规矩,别的管事应该告诉你,看你派出《取金陵》来也应当挡你,他们这是阴你呢!”这么一点破,我才明白是吃了个哑巴亏。
后来,百利公司的老板周小青也面,把我保了出去。当然,传不能自传,我给局子请了客。这功夫,三老板(红生前辈老三麻子)应邀到了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