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座是个约六岁的小女孩,她突然指着舞台上端着碗、刚走进表演区的演员说:“妈妈,他们要告诉那个阿姨坏消息的话,她手里的碗就该掉地上——”话音未落,就听“砰!”的一声,小姑娘惊呼:“哎呀!碎了。真可惜!”——是真可惜,演员的动作设计居然被一个稚童识破了。
话剧演员都懂得运用手持道具帮助自己体现人物的心理状态,如前述“砰”声,用以表现人物心灵的震惊;撅断某物成为人物内心作出决策的外部表现,动作力度的大小则是决策重大程度的标志;慢慢轻掸烟灰或捻转手中之物,借此展示人物的思考判断过程;等等。这些如同戏曲的程式化一样,在话剧表演中已渐渐千篇一律、大同小异,成了话剧程式化动作了。
话剧表演要求真实、自然,分寸尺度需接近于现实生活,但又要让二十几排、三十排开外的观众瞧得见、看得清人物心理的微妙变化,借助手持道具进行表演便是应当的、必要的了。但艺术贵在创新,吃别人嚼过的馍必索然无味,不应人云亦云、亦步亦趋,要有“这一个”人物的独特的把玩,使用“这一个”手持道具的动作,来表达特定规定情境下“这一个”心理状态,也就是说演员运用手持道具的动作必须是性格化的。
中央实验话剧院演出的《一仆二主》二幕二场里,饰演博士的演员把那根手杖甩“活”了,确用得不同一般,很有特色。
博士得知亲家巴达龙失信悔婚,还恬不知耻地夸说自己的女儿与那个陌生青年正在闺房里亲嘴哩!博士自认这是对他渊博学识、高贵地位的莫大侮辱,他一边气急败坏地吼出一大串谁也听不懂的拉丁语,一边上下左右地摇晃那高高蹶起一卷假发的脑袋,手杖随着脑袋晃动的弧度,在半空中划着一个又一个圈圈,跌跌撞撞地向着巴达龙冲去。观众清楚地看到他愤怒极了,他在示威!抗议!但这是自视允文允武而钱囊匮乏、酸溜溜博士的抗议;是又高又瘦、风一吹就悠三下的唐·吉诃德型身材的没落贵族,对身壮、腰肥、气粗的新兴资产阶级巴达龙的示威;它貌似气势汹汹,其实软弱、干瘪、徒有虚架。在这里,手杖在空中划圈圈地挥舞,是博士摇头晃脑的“放大”与“补充”,是此景此时角色心理和情绪“扩大”了的形象表现,是人物性格的“变形”展现。
遗憾的是扮演博士的演员还没有自觉地把这一个带有浓厚性格色彩的外部动作,发展、创造成象影片《列宁在十月》里那个“耳朵!耳朵!”,以及卫队长朝木梳上吹口气的那种令人难忘的人物典犁细节。 |